化学实验课，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试剂气味。本周的实验是“阿司匹林的合成与提纯”，一个步骤繁琐、对操作精准度要求很高的实验。龙汐玥和夜辰依旧被分在一组。
龙汐玥全神贯注，小心翼翼地按照步骤进行水杨酸的乙酰化反应。她戴着护目镜，神情专注，每一个动作都力求标准。夜辰则负责搭建回流装置和控制温度，他动作精准迅速，几乎没有多余的动作，很快就完成了自己那部分，然后便站在一旁，静静地看着龙汐玥操作，目光冷静得像是在评估一个精密仪器的运行状态。
这种被“监视”的感觉让龙汐玥有些紧张，握着烧瓶的手心微微出汗。她深吸一口气，提醒自己要镇定。就在她准备将浓硫酸缓慢滴入混合液时，旁边一组突然传来一声惊呼和玻璃碎裂的声响！
一个同学不小心碰倒了加热中的水浴锅，热水和玻璃碎片溅了一地，也波及到了邻近的实验台，包括龙汐玥他们这边。
龙汐玥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手一抖，手中的滴管偏离了方向，几滴浓硫酸没有滴入混合液，反而溅了出来！虽然大部分溅在了实验台上，发出“滋滋”的轻响和一股白烟，但有一小滴，眼看就要溅到她没戴手套的手背上！
电光石火之间，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猛地伸了过来，用手背挡在了她的手前方。
“嗤——”一声轻微的腐蚀声。
是夜辰。他不知何时已经跨前一步，用自己的手背挡住了那滴危险的浓硫酸。
龙汐玥惊愕地抬头，对上夜辰近在咫尺的眼睛。他眉头微蹙，眼神里没有惊慌，只有一丝被打断的不悦和……冷静？
“没事吧？”化学老师和其他同学闻声赶来。
夜辰已经迅速收回手，面无表情地走到旁边的水池边，打开水龙头，用大量清水冲洗着手背上那个已经开始泛红的小点。浓硫酸遇水放热，必须尽快稀释冲洗。
“我没事……夜辰他……”龙汐玥心跳得厉害，又是后怕又是愧疚，连忙对老师解释。
“少量溅到，处理及时，问题不大。”夜辰冲洗了足足五分钟，关掉水龙头，声音依旧平淡，仿佛刚才被腐蚀性液体溅到的不是他自己。他从实验台下的急救箱里拿出碳酸氢钠粉末，熟练地洒在伤口上中和残余酸液，然后用纱布简单包扎了一下。整个过程冷静得不像个高中生。
“对不起……是我太不小心了。”龙汐玥走到他身边，内疚地道歉，看着他手背上那块明显的红痕，心里很不是滋味。
夜辰包扎的动作顿了顿，抬眸看了她一眼，那眼神深邃，看不出情绪。“意外。”他只说了两个字，算是接受了道歉，也终止了这个话题。然后，他转向一片狼藉的实验台，“清理一下，重新开始。”
他的语气没有任何责备，反而让龙汐玥更加自责。她默默地和夜辰一起，在老师的指导下清理了台面，重新准备试剂。
这一次，夜辰没有再站在一旁观看。他站在龙汐玥身边，在她进行关键步骤时，会偶尔出声提示，声音低沉简短：
“慢一点。”
“温度。”
“搅拌。”
虽然依旧是命令式的口吻，却莫名地让龙汐玥慌乱的心安定下来。她按照他的提示，一步一步，小心翼翼地完成了后续所有操作。
实验结束时，他们小组竟然是全班最早成功合成出白色阿司匹林晶体的。看着培养皿中纯净的晶体，龙汐玥长长地松了口气。
下课后，同学们陆续离开实验室。龙汐玥收拾好东西，犹豫了一下，还是走到正在洗手池边最后冲洗玻璃仪器的夜辰身边。
“你的手……真的不要紧吗？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？”她关切地问。
夜辰关上水龙头，用纸巾擦干手，看了一眼手背上那块已经不太明显的痕迹。“不用。”他顿了顿，补充了一句，“实验报告的数据处理部分，晚点发我。”
又是这样。用公事公办的态度，将任何可能涉及个人情绪的关心隔绝在外。
但这一次，龙汐玥没有觉得被推开。她看着他冷静的侧脸，想起他毫不犹豫伸手挡住硫酸的那一刻，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。这座冰山，或许比想象中，更有温度。
“好。”她点点头，看着他先一步离开实验室的背影，轻声自语，“谢谢你，夜辰。”
走廊的风吹过，带来一丝清凉。龙汐玥想，也许靠近他的方式，不是试图融化冰雪，而是学会理解冰雪之下，那片沉默而坚韧的土地。而今天这场意外，像一颗投入冰湖的石子，虽然未能激起太大涟漪，却让她窥见了湖面下，那不易察觉的、守护的本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