孟蕊记得,按大齐宫规,皇宫内院不能随意动土,被发现是要受罚的。
    而她威武不怕事的娘亲,就这样吭哧吭哧地挖起土来,丝毫没有心理负担。
    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,孟蕊深刻了解了她娘的性子,劝是劝不住的,那她就只能……帮忙挖快点。
    孟蕊犹豫一瞬后,果断拔下头上的发钗,蹲下身,帮着孟天一起挖土,早点挖到娘亲要找的东西,她们早点离开,多一事不如少一事。
    可是,当她们挖了锅大的一个洞,接近半米深,都没有发现任何东西时,孟天疑惑地停下了动作。
    “我记得,就埋在这里的呀。”
    “娘亲,您是什么时候埋的?或许被人提前挖走了?”孟蕊说出猜想。
    孟天抬头,遗憾望天,“二十多年前埋的,这里地处偏僻,一向来的人很少,居然也会被挖走,算了,不管了。”
    孟天拉着孟蕊站起来,手掌内力翻腾,将挖出的土全部推入坑中,然后用脚踩实。
    刚做完这些,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,一个尖细熟悉的声音关切地问:
    “陛下,您饮多了酒,还是让奴才陪着您吧?”
    是庆明帝身边的高公公!
    接着,是庆明帝的声音。
    “不用,朕自己进去待一会。”
    门上传来推门声,庆明帝语气不悦。
    “门怎么锁了?快把门给朕打开。”
    孟蕊惊得一颗心仿佛提到了嗓子眼,她们这是要被皇帝抓包了?
    孟天眼底闪过一抹疑惑,镇定自若地对孟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,然后搂住女儿,运用轻功飞起,瞬间就进了离她们最近的宫室躲避。
    她们快速在房内检查了一圈,孟天暗自嘀咕,“倒是和以前没什么区别。”
    孟蕊确定房内无人后,勉强松了一口气,然后就看到她娘走到窗边,将窗户推开一条缝,观察起外面的情况。
    孟蕊也走了过去,很快看到外头的宫门被御前侍卫打开,一身暗色常服的庆明帝,独自走了进来。
    庆明帝进来后,将门合上,没有再往里走,而是站在刚才孟天和孟蕊挖土的两棵梨树旁,抬头望着满树梨花发呆。
    这两棵梨树,有什么说法吗?
    孟蕊脑中快速思考,朝中皆知,庆明帝的母妃出身不高,他登基前,一直是不受重视的皇子。
    难道陛下以前,就住在这偏僻的未央宫?
    如此说来,也许二十多年前,娘亲与爹爹一起进宫,看望还是皇子的庆明帝,娘亲把什么东西埋藏在了梨树脚下。
    而庆明帝,今日许是吃了酒,一时兴起,回到自己曾经居住的宫殿,怀念曾经年少岁月,抑或是,缅怀什么人?
    此时,孟蕊屏气凝神地注视着梨树旁的庆明帝,希望庆明帝看完梨树后,赶紧带着门外的那群宫人侍卫们离开,千万别发现她们。
    “吱哑——”
    孟蕊听到房门被打开的声音。
    她心头一跳,往身边看去,她的娘亲不知何时,已不在原地!
    外面传来庆明帝平静的声音。
    “原来是你来了。”
    孟蕊猛地回头,看到她娘孟天已经走到了院中,对庆明帝开门见山地问:
    “我们埋在梨树脚下的东西呢?”
    孟蕊感到头皮发麻,那是皇帝啊,她的娘亲直来直去地说话,真的没问题吗?
    庆明帝似浑不在意,低头看向梨树脚下被翻过的泥土。
    “二十多年了,早不知去哪里了。”
    孟天怀疑地盯着他,“你没动过?”
    一阵清风吹来,点点梨花飘落,庆明帝眉目舒展,愉悦的目光望向空中如雪花瓣,伸出手,几片雪白落入掌心。
    “这两棵梨树你还记得吗?是馨儿有孕三月时,你和清源带来的种子,我们一起种下的,本以为不会发芽,没想到二十多年过去,已亭亭如盖矣。”
    庆明帝望着掌心的梨花花瓣,眼神怀念。
    “我不喜梨花,觉得寓意不好,但馨儿喜欢,她说梨花何辜?只因为世人给它取了‘梨’这个名字,就要承担分离的罪责,不该如此。”
    孟天双手抱臂,望着相互参差交织的两树梨花,歪了歪头,肯定地说:
    “我带来的梨树种子,是经过培育的,肯定会发芽,要是指望谢清源那个五谷不分的,绝对长不出梨树。”
    “哈哈哈……”庆明帝爽朗地大笑。
    “陛下,您有吩咐吗?”
    高公公担忧又纠结的声,从门外传来。
    庆明帝停下笑声,“朕约了人,要单独谈话,你们在外面守着。”
    “遵旨。”高公公应答后,命令侍卫后退两步,守在门外待命。
    孟蕊观察到庆明帝和孟天之间这种类似故人叙旧的氛围,悬着的心终于落地,她娘亲已经把话说开,她再躲着,反而不好。
    纠结之后,孟蕊选择走了出去,来到孟天身边,对庆明帝屈膝行礼。
    “臣女见过陛下。”
    “哦,蕊儿也在这里。”
    庆明帝和颜悦色地望着孟蕊。
    “快平身吧,无外人在场,不必多礼。”
    “谢陛下。”孟蕊起身,乖乖站在孟天身边,不再多言。
    庆明帝心情颇好地问孟蕊:
    “你知道你娘来这里找什么吗?”
    孟蕊当然不知道,如实摇头,“臣女不知。”
    “说起来,这东西,与你也有些关系。”
    庆明帝指了指梨树脚下,刚才被孟天母女挖过坑的地方,温声解释。
    “当年,朕还是皇子,与皇后在宫中过得不大好,馨儿查出有孕,你爹娘来看望她。
    馨儿有孕后时常忧思过度,担心孩子生出来被人欺负,若是男儿还好,最怕是柔弱的闺女,在深宫中活不下去。
    朕和你爹安慰的话说尽,依然无法让馨儿释怀,她长期情志不畅,对自己身体有碍,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好。
    还是你娘想出了好办法,承诺说,若馨儿生下的是女儿,便与你娘日后生下的儿子结为夫妇,有你娘这个得力靠谱的婆母在,定不会叫我们的女儿受苦。
    为了让馨儿安心,她们还签了婚书,交换了信物。
    因皇家不能私定婚约,那张婚书便由我们四人一起,放入木匣,埋在了这里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