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知遥的嘴唇又开始动了。
不是她想动，是那股蓝水顺着血管往上爬，她的嘴像被谁按了播放键，一抽一抽地张合，马上就要哼出《海的女儿》那段调子。
她狠狠咬了下舌尖。
疼，但管用。动作停了。
“仓仔！”她压着嗓子喊，“别装死！系统掉线我把你格式化了信不信？”
头顶的小熊晃了晃，像素块闪了几下，跟接触不良似的。
【警告……检测到异常能量干扰……系统响应延迟……】
“你这破系统能不能靠谱点？”她一边说一边摸背包外侧的工具袋，“我现在可没空陪你重启。”
她说完默念口令：“这鬼地方连个wi-Fi信号都没有，赶紧给我开仓！”
仓库“滴”一声解锁。
她扫了眼内部物资——声波发射器、震爆弹、绝缘胶带、磁吸靴……都在。
心稍微稳了点。
冷雾还在扩散，三只翼龙身体僵直，电浆流动变慢。另外两只刚从结冰的地面上站起来，翅膀抖得厉害。
但她知道这效果撑不了多久。
蓝水还在她手臂里窜，指尖又开始抽，视野边缘浮现出那串旋律波形图。
不能再拖了。
她一把扯下发带，把眼镜推到头顶，裸眼盯着五只翼龙的动作轨迹。
少了镜片反光，看得更清楚。
“冷却剂还剩多少？”她问。
【残余量17%，仅够维持一次短脉冲喷射】
“行，那就省着用。”她拆下冷却装置，接在声波炮散热口上，“改成间歇模式，三秒开，两秒关，节奏跟我心跳同步。”
她把声波炮架在左肩，右手握紧把手，左手死死按住左臂肌肉，防止抽搐时误触扳机。
第一轮脉冲启动。
“嗡——”
声波扫过平台，三只僵直的翼龙发出低鸣，电浆体出现波动。
第二轮。
其中一只突然抬头，左眼下方的观星庭烙印闪出红光。
第三轮刚响到一半，它猛地嘶吼，全身电浆暴涨，翅膀一振直接冲破冷雾范围。
“糟了！”她立刻切断输出，“这只不对劲！”
那只翼龙已经锁定她，尾巴爆出一串高压电弧，直扑过来。
她往后退一步，脚底磁吸靴自动切换成应急吸附模式，“咔”地弹出微型锚钩，勾住身后横梁。
翼龙撞来的瞬间，她借力腾空翻滚。
“轰！”
玻璃观察窗炸裂，强风灌入，整片平台剧烈晃动。
她整个人被气浪掀飞，只剩锚钩吊着，身体像钟摆一样在半空甩荡。
“结构失衡加剧！”仓仔警报响起，“主承重梁断裂风险上升至89%！”
她挂在空中，抬头看。
那只剩下的翼龙撞穿玻璃后没停下，反而卡在裂缝里，电浆身体不断膨胀，像是要自爆。
不能让它炸。
她甩出电磁匕首，切断附近一根电缆。
电弧“啪”地击中翼龙头部，它身体一僵，电光短暂中断。
就是现在！
她松开锚钩，借摆荡之势踢飞一块坠落的金属板，正好砸在逃生舱入口前。
通道清了。
但她没落地。
平台倾斜得太快，刚才那一下撞击让整个结构开始崩解，升降台彻底脱落，钢索乱飞。
她只能继续荡。
下一秒，她看准时机松手，整个人飞向最近的一组钢索群。
双手抓住其中一条，滑行一段后翻身骑上。
风在耳边呼啸，脚下是万米虚空。
她喘了口气，低头检查装备。
发卡还在，背包没丢，声波炮也还在手里。
可就在这时，一块飞过的电路板被什么东西勾住了。
她一愣。
低头看，是银色发卡。
它不知什么时候自动张开了卡齿，像有意识一样，把那块电路板夹住了。
“啥情况？”她伸手取下。
背面朝上。
她下意识瞥了一眼。
电路板反光，映出核心舱门一角。
上面有一枚指纹。
金属质感，三道划痕。
她瞳孔一缩。
姜明川来过。
他用机械手指碰过那扇门。
“仓仔！”她声音压低，“调出刚才的扫描记录，比对指纹特征！”
【正在匹配……匹配成功。指纹来源：姜明川，机械义肢右手中指，最后一次接触时间：四小时前】
她捏紧发卡。
他不仅来过，还留下了痕迹。
为什么？
引路？警告？还是陷阱？
没时间想了。
脚下的钢索突然一抖。
平台倾斜角度加大，她差点滑下去，赶紧双手抓紧。
“支撑结构持续崩解！”仓仔警报再次响起，“预计四十秒内完全坍塌！”
她抬头看逃生舱。
距离不远，但中间全是断裂的管线和飞散的零件。
她必须过去。
深吸一口气，她开始沿着钢索往前挪。
每移动一段，就停下来确认脚下是否稳固。
一块飞过的金属片擦过她肩膀，冲锋衣被划开一道口子。
她不管。
继续前进。
十米、八米、五米……
还有三米时，左手突然抽搐。
她闷哼一声，死死掐住手臂肌肉。
不能停。
再往前一点。
终于，她抓到了逃生舱外侧的扶手。
一脚踩上平台。
安全了。
她靠在舱壁上喘气，右手还握着发卡，左手按着抽搐的胳膊。
“仓仔，扫描舱体状态。”
【外部结构完整度63%……内部供能系统离线……生命维持系统待激活……倒计时启动条件未满足】
“意思是还没解锁？”
【是。需要身份认证或手动触发】
她抬头看舱门。
密封条有刮痕，像是被人强行撬过。
又是姜明川？
她正要伸手检查，仓仔突然警报。
【警告！设备过载！声波炮核心温度突破临界值！】
她回头。
声波炮还在背上，散热口冒烟。
刚才连续使用，已经撑到极限了。
“关了它。”她说。
【无法远程关闭，需手动断电】
她咬牙，伸手去拆。
可就在她碰到开关的瞬间，左手又抽了一下。
手指一滑。
“啪。”
声波炮掉在平台上，滑向边缘。
她伸手去捞。
差一点。
炮身卡在断裂处，前后晃动。
只要一阵风就能把它吹下去。
她趴下，单手撑地，另一只手慢慢往前够。
指尖快要碰到时——
平台又是一震。
钢索断裂的声音接连响起。
她猛地抓牢。
声波炮晃了两下，停住了。
她屏住呼吸，再次伸手。
这一次，抓住了。
她把它拽回来，按下断电键。
“滴。”
系统关闭。
她瘫坐在地，背靠着舱门。
“总算……”
话没说完，仓仔又响了。
【警告！结构崩溃进入最终阶段！剩余时间：二十三秒！】
她抬头。
整座悬浮实验室正在解体。
玻璃地板大片脱落，环状引擎冒出黑烟，云层被撕开巨大缺口。
她必须进舱。
可舱门没反应。
她摸出发卡，试着插进接口。
没用。
密码锁？
指纹？
她看向舱门内侧。
那里，还留着姜明川的指纹。
她盯着看了两秒。
然后抬起手，把自己的拇指按了上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