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知遥的身体穿过水面，冰冷瞬间刺进骨头。
她没闭眼。
水压从四面八方挤过来，耳朵嗡鸣，右肩的伤口像被刀子反复划开。氧气面罩在跃下的那一刻就被摘了，她知道下面不是普通水域，常规装备没用。
下潜。
只能继续下潜。
发卡贴着胸口，忽然发烫。
一道蓝光从她衣袋里窜出，在浑浊水流中划出螺旋轨迹。周围的水开始旋转，形成一条向下的通道，阻力小了很多。
“这玩意儿还能用？”她咬牙。
仓仔飘在意识视野里，像素小熊边缘不断闪烁，像是信号不良的老电视。
【深海能量场干扰，系统响应延迟百分之三十九】
【建议宿主加快动作节奏，当前血氧含量已降至危险线】
“你少说两句能死？”
她抬手摸肩，黏糊一片。绷带早散了，血混在水里往外渗。凝胶药剂的效果在减退，心跳越来越快，手脚却越来越冷。
不能再拖。
她推动身体顺着蓝光通道往下冲。
越深，越暗。
但那些光点没消失。反而越来越多。
漂浮的珍珠，散落在深渊裂缝两侧，每一颗都泛着微弱的光。有的静止，有的缓缓转动。靠近一点，能看到里面有人影闪动。
一个画面是雪地里的帐篷，火堆旁坐着穿白狐皮袍的女人。
另一个是沙漠上空的飞行器，沙蜥站在车顶大笑。
再远一点的珍珠里，姜明川正把机械义眼拆下来放在桌上。
“这些是什么？”
【检测中……】仓仔屏幕跳字【成分分析完成——高纯度情感量子态水分子，来源为人鱼临终泪水】
【具备跨时空映射能力，可锁定特定时间节点】
【结论：这才是原始时空密钥】
“你说什么？”
【王座上的不是真品，只是诱饵或备份】
【真正的钥匙，是眼泪凝成的】
她愣住。
眼泪？
汐月流的？
前方黑影浮现。
那是残骸。
人形轮廓依稀可辨，蓝色鱼尾断裂，半边脸被黑色触须包裹，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啃噬过。但她的左手还抬着，指尖朝天，仿佛最后一刻想抓住什么。
发卡的光引导她靠近。
触须动了。
一根细的突然抽过来，擦过她小腿。皮肤瞬间麻木，脑子里炸出一段记忆——六岁那年，母亲把她留在车站，转身走进雨里。
痛。
不是腿上的。
是心里的。
她咬唇，用力磕上门牙，血腥味冲上来。
清醒了。
“最小干预，最大收益。”她低声说，“我不碰你，你也别逼我。”
她把发卡取下来，轻轻往前一抛。
发卡旋转着飞向触须最密集的位置。
碰到的瞬间，蓝光暴涨。
一圈涟漪扩散出去，像是某种频率的共鸣。那些触须居然停住了，缓慢后缩，像是遇到了同类的气息。
机会。
她游过去，贴近汐月残骸。
眼角有光。
一颗完整的珍珠，卡在她未闭合的右眼下方。晶莹，圆润，像是刚落下来还没干。
她伸手去取。
指尖刚碰到，珍珠突然亮起。
画面变了。
不再是碎片化的场景。
是一个人。
星轨。
半透明的身体站在星图中央，权杖抬起，嘴角有笑。
“游戏才刚刚开始。”他说完这句话，画面一闪，变成一片空白。
她收回手。
珍珠安静了。
但周围的其他泪珠开始缓缓靠拢，在她身边形成一个环形光阵。空间轻微扭曲，水流不再乱冲，反而有种奇异的稳定感。
“所以……这才是钥匙？”
【确认无误】仓仔弹窗【激活条件未知，需进一步测试】
【警告：检测到深层时空波动，可能触发预囤预警任务】
“等等。”她打断，“先告诉我，为什么是眼泪？”
【人鱼族拥有与海洋共感的能力，情绪波动会引发水分子结构变化】
【临终时的执念与记忆高度浓缩，泪水自然结晶为时空锚点载体】
【比人工制造的密钥更稳定，也更难复制】
她低头看手中的珍珠。
温的。
像是还有生命。
“汐月……你是故意的吧？”
没有回答。
只有水流轻轻推着她的背。
她把珍珠收进仓库。
口令脱口而出：“这破系统又要吐槽了对吧。”
仓库打开的瞬间，仓仔“嗷”了一声，整个小熊抖了三抖。
【宿主情绪值异常升高，检测到轻微数据共振】
【疑似与密钥产生同步现象】
“闭嘴。”
她不想听这些。
她只想知道接下来怎么走。
周围七颗泪珠还在漂浮。
每颗里面都有不同的画面。
其中一颗显示的是钟楼。
石阶上站着一个人影，背对着镜头，穿着和她一样的冲锋衣。
是她自己？
还是别的什么人？
她伸出手，轻轻碰了一下那颗珍珠。
光晕扩大。
空间静了一瞬。
然后，所有漂浮的泪珠同时转向她，像是感应到了什么。
蓝光连成一圈，映在她脸上。
她的呼吸慢了下来。
伤不那么疼了。
冷也不那么明显了。
这里像是一块被隔开的地方。
短暂的安全区。
“仓仔。”
“在。”
“记录当前坐标。”
“已标记。”
“联系不上其他人，对吧？”
“无法建立跨域通讯，信号被屏蔽。”
“那就只做一件事。”
“啥？”
“等。”
“等啥？”
“等它自己启动。”
她看着掌心残留的光痕。
星轨说“游戏才刚刚开始”。
那她就陪他玩到底。
只要钥匙在手。
只要还能动。
她就不会停。
周围的珍珠慢慢旋转，速度越来越均匀。
光阵中心，她的影子被拉长又缩短。
某一秒，脚下的海底传来震动。
不是地震。
是某种规律性的脉冲。
一下。
两下。
三下。
像心跳。
又像倒计时。
她抬头。
发现最近的那颗泪珠里，画面变了。
不再是钟楼。
是一个实验室。
玻璃舱内躺着一个胚胎，胸口插着导管。
旁边站着穿白大褂的女人，侧脸熟悉得让她心口一紧。
母亲。
她猛地伸手去抓那颗珍珠。
手指刚触到表面——
珍珠突然爆发出强光。
所有光阵同时震颤。
空间扭曲加剧。
她的手臂被一股力量往上拽，像是有什么东西从下面伸出手，在拉她进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