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边,冰棺里的孟晚音睫毛轻颤,忽然缓缓睁开眼睛。
    初时还有些迷茫,待看清守在棺边的夜沧溟时,瞬间认出是自己儿子,“你是溟儿?都长这么大了?”
    虽然她沉睡的时候,溟儿只有五岁,但轮廓不会变,也有小时候的影子。
    夜沧溟整个人僵在原地,这个称呼,他已经十几年没有听到了。
    玄指手套上的利刃转眼消失,他张了张嘴,喉咙里却像堵了什么似的。
    “娘...”
    这个在嘴巴里滚了千百次的称呼,真喊出口时却轻得几乎听不见。
    孟晚音费力抬手,想摸摸夜沧溟的脸。
    夜沧溟立刻半蹲下,将脸凑到她手边,那双总是盛满冷酷的眼,这会满是温柔和孺慕。
    楚玉瑶看着这一幕,心里莫名一软,想着给这对母子一点独处时间,蹑手蹑脚的往后撤,突然撞进一个带药香的怀里。
    上官玉衡不知何时绕到她身后,正低头研究她恢复如初的脸:“楚师妹,这阴阳脸......”
    “怎么?上官师兄没见过美人?”
    她故意歪头,冲她眨眨眼,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狡黠,美的惊心动魄。
    虽还没照过镜子,但左脸那股灼烧感褪去后,皮肤嫩的能掐出水来。
    她忍不住捏了捏。
    啧,这手感,比剥了壳的鸡蛋还滑溜。
    楚玉瑶不知道,她现在的样子,说是修真界第一美人都不为过。
    上官玉衡眼底掠过一丝惊艳,随后轻笑,“美人我自是见过不少,可像楚师妹这般,从丑小鸭蜕变成白天鹅的,倒是头一遭。”
    她闻言笑了,忽然垫脚凑近他,“那上官师兄是否后悔当初那般嫌弃我?”
    虽是她休掉了上官玉衡他们五个。
    可说到底,她也是被他们五个合伙逼迫和离,为了挽回面子,这才有了休夫的举动。
    上官玉衡被他突如其来的靠近吓得后退,玉簪差点歪斜。
    他下意识抚了抚鬓角,忽然笑得意味深长:“楚师妹现在这副模样,倒让我想起当年药王谷初见时...”
    “打住,都被老娘休了还提什么当年?”
    楚玉瑶瞬间黑脸,原主当初第一次在药王谷看见上官玉衡时,便惊为天人,巴巴的凑过去献殷勤。
    结果被这黑心莲一句‘楚师妹自重’给噎了回去,还落了个厚颜无耻的名声。
    原主不但没有气馁,反而越挫越勇,时不时往药王谷跑,死缠烂打,各种招数都用上了。
    哪知这黑心莲隔日就给原主灌了碗哑药。
    美其名曰治她聒噪的毛病。
    记忆里,原主足足三天没有发出过半点声音,还是过了三天才有所好转。
    后面各种奇葩遭遇更不用说。
    原主也是个犟的,哪怕被上官玉衡嫌弃成狗屎,还是央求楚雄撮合了这门婚事。
    上官玉衡虽应下了,可婚后却无比冷淡,更从不允许原主靠近。
    楚玉瑶正回忆着,忽然听见冰棺方向传来‘咔嚓’一声轻响。
    瞬间看过去。
    就见孟晚音扶着棺沿坐起身,苍白透明的手指轻轻抚过夜沧溟紧绷的眉眼,声音虚弱却温柔:“溟儿……怎么皱眉皱得这样紧?”
    夜沧溟喉结滚动,硬邦邦道:“没有。”
    “撒谎。”
    孟晚音轻笑,指尖点了点他眉心,“你从小一撒谎,右眼就眨得比左眼快。”
    夜沧溟:“……”
    楚玉瑶没忍住‘噗嗤’笑出声,结果被夜沧溟一记眼刀钉在原地。
    “这位是?”
    孟晚音目光转向楚玉瑶,她没见过她阴阳脸的模样,只心中暗暗感叹,这姑娘长得真美。
    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儿媳妇儿。
    溟儿的年纪,也该找道侣了。
    楚玉瑶见她看向自己,正要自我介绍,突然被夜沧溟一把拽到冰棺前。
    “娘,这是……”
    夜沧溟卡壳了。
    前妻?仇人?救命恩人?
    她笑眯眯接话:“孟夫人,我是您儿子的债主。”
    夜沧溟:“……丑八怪你找死?”
    “叫楚仙子。”
    楚玉瑶踹他一脚,“说好的条件忘了?”
    孟晚音看着儿子黑如锅底的脸色,又看看这姑娘灵动的眉眼,忽然笑了:“溟儿从小倔,难为姑娘能治住他。”
    夜沧溟:“???”
    ……
    万魔殿主殿
    夜枭正焦头烂额的处理着万鬼宗给万魔殿找的麻烦。
    他一边处理着事物,一边暗暗把夜沧溟这个惹事的混蛋玩意儿骂了千万遍。
    “殿主…夫…夫人醒了。”
    一个魔卫连滚带爬冲进来。
    夜枭手中玉简‘啪’地掉在地上。
    他猛地起身,黑袍掀起一阵风,瞬间冲到了魔卫面前,“你说什么?”
    魔卫被夜枭周身魔气震得趴在地上,吓得舌头打结:“夫…夫人在后山醒了,少主带了楚姑娘和药王谷圣子......”
    话未说完,夜枭已化作一道黑影消失。
    后山禁地冰窟。
    孟晚音已经从冰棺出来,这会正扶着夜沧溟的手尝试站立。
    十几年没活动的腿脚半点力气也没有,软得像面条。
    夜沧溟单手搀着她,另一只手悬在半空随时准备接人,就像只警惕的狼崽子。
    “娘您慢点走,先适应一下,不急。”
    他声音虽紧绷,却也难得带上几分柔和。
    “娘知道。”
    孟晚音轻笑着,小心翼翼的往前迈了一步,哪知脚下一软,差点跌倒。
    夜沧溟眼疾手快,一把将人揽进怀里,明显吓到了,也紧张的不行。
    “溟儿,我没事。”
    孟晚音拍了拍他的手背,抬眼瞧见门口一道黑影闪过。
    夜枭不知何时站在那儿,神色复杂,脚步却像是被钉住了,不敢往前。
    他目光贪婪又惶恐地胶着在孟晚音身上。
    十几年岁月未在她脸上留下痕迹,却在他心底刻满了悔恨的沟壑。
    孟晚音视线和他撞个正着,原本倚着夜沧溟的手微微收紧,嘴角的浅笑淡去,只余一片静默的疏离。
    夜沧溟感觉到母亲的细微变化,侧身将孟晚音护在身后,抬眸看向夜枭,邪魅的嘴角勾起嘲讽:“父亲大人大驾光临,是来验收魔渊之力,还是来看当年被你亲手封印的妻子如何死而复生?”
    夜枭被儿子的话刺得心中一痛,神色愈发愧疚,喉咙滚动着,半响才哑声道:“晚音……我……”
    孟晚音冷冷脸别过头,神色冷淡,“夜殿主,从当年你把我献祭给魔渊,获取魔渊之力的那一刻起,我们之间的缘分就已经结束,也无话可说。”